秋豆,指茶豆与山药豆。二豆玲珑,颜色搭配,一绿、一褐。茶豆,圆长;山药豆,如肾,从长相上看,各有性情。
茶豆,说白了就是毛豆。毛豆长到秋天,我们叫它“茶豆”,或“隔壁香”。毛豆长成茶豆,跟茶有什么关系?我没看得出来。大概此时的豆,有绿茶之色。
拉藤时的茶豆最可玩赏,豆脐如笑眼,笑一个季节即将过去。剥之,玉润、光滑。不光好看,还好吃,有嚼劲,配荤、素清炒,有豆之清香。
茶豆适合与萝卜缨合炒,或者炒苏州青,绿绿青青。萝卜缨微涩,是胡萝卜、白萝卜萌出的细发,洗择干净,茶豆与萝卜缨这两个秋天的素食便纠缠在一起。此外,茶豆炒茶干、炒青椒、炒丝瓜、炒肉丝,与狮子头合烹,口感极妙。
干爽的茶豆实在好剥,豆荚饱满,狭长似弯眉,用手一撕一撅,圆长的豆子就滚落下来,翠绿可爱。吾家小童见大人剥茶豆,以为好玩,便凑过来,也要剥毛豆,大人将茶豆撕开一个豁口递给小童,小手左右撕剥,竟也剥出豆豆。
鲁迅小说《社戏》写了船上剥豆:“几个到后舱去生火,年幼的和我都剥豆。不久豆熟了,便任凭航船浮在水面上,都围起来用手撮着吃。吃完豆,又开船,一面洗器具,豆荚豆壳全抛在河水里,什么痕迹也没有了……”鲁镇的看戏人,把豆壳扔到河里,豆壳在水上漂,过一会儿就不见了。
花了好一会儿工夫,剥了一盘豆。剥出豆粒,再到饭桌上时,口上清福只消受了须臾,眨眼间,茶豆就吃完了。平凡生活中的一道寻常素食,也是准备的过程够长,而享受的时刻短促,于是便想象吃到了秋天最好的茶豆,也就释然了。
汪曾祺《五味》里说,他父亲会做一道菜:“毛豆剥出粒,与小青椒同煮,加酱油、糖,候豆熟收汤,摊在筛子里晾至半干,豆皮起皱,收入小坛。下酒甚妙,做一次可以吃几天。”
儿时剥豆,外祖母做茶豆蟹酱。把螃蟹洗净,用刀切成两半;将葱花、姜米与面粉调成糊,待油热时,把面粉拖过的螃蟹入锅煸炒,放入青毛豆、老抽、糖和适量的水,用锅铲不断兜底搅拌,待到一锅面酱搅成枣红,味道鲜美的螃蟹毛豆酱就出锅了,轻漾热气,有豆子独特的香和螃蟹极致的鲜。
我以为,历来“剥”的形象,是属于儿童的,举止生动可爱,尤其是那一句“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茶豆老了,农人将豆秆连根拔起,摊在日头下晒。晒干的秸秆,渐渐被蒸发掉水分,用木棒敲打,茶豆滚落一地,它们变成黄豆。
风清日朗的秋日,中午吃茶豆,下午很有可能会吃到山药豆。当茶豆遇见山药豆,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山药豆,也如一个笑眼。《本草纲目》上说,“此即山药藤上所结子也。长圆不一,皮黄肉白。煮熟去皮食之,胜于山药,美于芋子。霜后收之。坠落在地者,亦易生根。”
山药豆好玩。一颗一颗缀在一根山药藤上。小豆如肾,一根藤的肾,植物与大地之肾,长成熟后,一碰即落。
我家楼下有一块空地,三四年前不知谁在此种过山药豆,也不见人收。此后,那棵山药藤年年爆山药豆。细瞧过它,开始是几粒小疙瘩,后来就鼓成一粒粒小山药豆。植物很有意思,你不碰它,它自顾自长,豆落了,第二年再爆,它还是不厌其烦地爬满一长藤山药豆。
喜欢煮山药豆茶,茶汤入糖,鲜甜。山药豆的味道,怪怪的,无从言说,除了山药,没有哪一种食物可与它比拟。味道独特,它才是山药豆。
山药豆可做“糖雪球”,把山药豆洗净煮好,白糖加水熬成糖稀浇在山药豆上翻炒,表面再滚些白芝麻出锅冷却,市井上常有摆卖。
山药豆长在老城人家山墙上,藤萝用细草绳牵引;山药豆长在乡下,爬在树枝、竹篱笆上,反正那样子有型,也很美。
作者:王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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