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只小鸟,在梨园里一蹦一跳地走,不那么稳当。曹宇锋仔细看了一会儿说:“这只鸟受伤了,应该是腿部。”她放下手机,朝园子里小鸟的落脚处走去。
160亩梨园的一草一木,几乎都在16个摄像头的覆盖范围;摄像头拍摄的高清画面实时传输到手机上,当她用手机巡园时,发现了那只受伤的小鸟。
曹宇锋是上海市郊崇明岛上的一名农民。在2019年前,她是市区一幢写字楼里的上班族。她更喜欢现在的身份:“我是农民,而且是新型农民、学习型农民。希望我现在做的事,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农业的价值。”
回归田园却遇到挑战
曹宇锋今年43岁,是土生土长的崇明人,之前在市区的一家企业做会计,朝九晚五的工作,节奏快、压力大。很多同事说,希望能过上田园生活。有时,曹宇锋也会这么想,但觉得自己比同事幸运:我的家不就是田园吗?
去年初,她回到崇明,与丈夫一起打理160亩梨园,种的是当地特产翠冠梨。做农民免不了风吹雨打,可曹宇锋觉得踏实,“农产品讲究优质优价,只要种出来的翠冠梨品质好,收入并不比做上班族少。而且有了前些年在市区的工作经历,更觉得当下的田园生活可贵。”
转折在今年发生。原来,崇明区政府与盒马在去年底签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盒马要在崇明区建设盒马村和数字农业基地。第一个盒马村,选中了曹宇锋所在的绿华镇华西村;第一个数字农业基地,选中了她和丈夫的梨园。今年3月,数字基地正式启动。
5月13日,位于崇明区的上海首家盒马村亮相。
有人羡慕曹宇锋运气好,觉得有盒马和阿里巴巴支持,梨园生长按照订单农业,果实不用担心卖不掉;启动数字基地后,还有各种新技术、新设备加持。可曹宇锋明白,这是一个大挑战,“叫不上名字的高科技设备被一批批运进基地,有时候进入基地负责调试新设备的工程师比基地里的农民还多。可这些设备都要我学着用,我用不来呀。”
工程师教她用植保无人机,因为无人机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树冠上喷洒农药,既能减少20%的用药量,又能节省人力——给同样一亩三分地的梨树施药,4个熟手需要忙碌30分钟;替换成无人机,2名农民2分钟就能完成,效率提高30倍。
曹宇锋第一次用无人机就失败了:电没充足,无人机从低空掉了下来,挂在梨树冠上。她吓得不轻,价格不菲的无人机不会“光荣”了吧?赶紧跑上前去查看,幸好只是机翼受了点“皮外伤”,需要更换一个螺旋桨。
但曹宇锋的信心还是受到打击,“按照老办法种梨,效果也挺好,为什么要用这些新设备?”
数字农业大国要靠新型农民
工程师鼓励曹宇锋再试试新设备,可她有些犹豫,“不敢再用,怕弄坏了”。不过,5月初,《农民日报》上一篇题为《中国将从农业大国变成数字农业大国》的文章,令她若有所思,“文章说中国农业产业的创新是要把农产品变为商品,让商品价值反过来提高农产品价格。在商品生产中,数字技术应用得很广,降本增效;但在农业生产中,数字技术刚刚起步。提高生产效率、实现农产品优质优价是农民的心愿。现在,新技术和老师都在我面前,我却不学不用,那我不就是数字农业里的稻草人吗?”
曹宇锋的心态变了——从起初的“我就是个农民,学这些新设备干什么”变成了“我是新型农民,是学习型农民”。她主动找工程师讨教,把自己当成数字农业的小学生来学习。
为了掌握植保无人机,她把自己理解的操作要点一一写在纸上,一有空就拿出来温习;操作中,一想到新要点,又添上几笔。等记者采访时,这张纸已经写得密密麻麻。
学习的成果也着实让人惊喜:两周时间,曹宇锋从“不敢碰”无人机变成了无人机操作熟手。她当着记者的面,鼓捣了一会儿手机,按了几下屏幕,无人机螺旋桨高速转了起来,迅速升空,在几排梨树上方稳稳悬停,然后根据指令沉稳落地。
旁边一名年轻的工程师感叹:“我都没学会用手机操控无人机。”曹宇锋笑笑:“不难,试几次就会了。”
最近,基地又新来了一个“大家伙”:无人值守果园机器人,能自动到垄沟里给梨树喷药,也支持用手机和电脑操控。曹宇锋一有空闲,又去负责调试果园机器人的工程师那儿“偷师”。她的办公桌上,又多了一张纸,主题是“果园机器人操作”。
曹宇锋说,很多农民六七十岁了还在工作,所以40岁出头的她算是“年轻人”,“中国要从农业大国变成数字农业大国,首先得靠农民变成新型农民、数字农民。我是行业里的年轻人,如果我不学,谁来学?”
手机“种地”和梦想中的田园生活
在曹宇锋研究无人机等新设备时,不是没有质疑的声音。有的农民说:“我们不就是种梨的,摆弄那些玩意干嘛?”
起初,曹宇锋不回应。但想了想,她说:“不想再像祖辈那样种田。”她出生在农民家庭,知道种地的样子:戴上草帽,蒙上围巾,穿上深色衣服,低头耕耘;即便是将近40℃的高温天,也得坚持。可即便“全副武装”,农民还是黝黑黝黑的,皮肤粗糙;回到家里洗衣服,洗衣盆底都难见本色——全是衣服上的沙土。
如今,整个翠冠梨数字农业基地的每个场景,曹宇锋都能在手机上看到。
但通过植保无人机、无人值守机器人等一项项新设备,她觉得,手机“种地”有望成真。
比如,工程师在梨园布置了很多传感器,包括园区气象传感器、分布式物联网气象传感器、土壤传感器等,用来监测生长环境;又在果树上设置了可以监控叶面温湿度、树干茎流等细微变化的传感器。通过这些设备,农民不用再人工监测统计,而是可以根据数字调整种养方式;科研工作者也能根据数据,进行针对性研究。
“我回乡做农民是希望回归田园生活,但理想中的田园生活一定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曹宇锋说,有了这一个多月的尝试和取得的一点点成绩,让她觉得梦想中的田园生活并不遥远,“有人说‘农民只知道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但我想说,上海的农民能学习,也有情怀。”
前些天,丈夫李峰突然问曹宇锋,“我们把翠冠梨改名叫‘催冠离’怎么样?催新冠病毒赶紧离开。”
“挺好的。”曹宇锋觉得丈夫的想法不错,请人做了一个条幅挂在梨园:“吃下这颗翠冠梨,催着新冠马上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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