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农夜话丨水乡的芦苇

河荡港汊星罗棋布的太湖南岸，连着一条条窄窄的溇港岸滩，有一种植物牢固地嵌在我的记忆之中，那就是水乡的芦苇。

这些年我常在太湖岸边行走。躺卧千年的溇港依旧默默地流淌，溇区的古村落静静卧于溇港石桥上，显得古老且珍贵。

太湖岸边的芦苇在渐渐稀疏，曾经满目翠绿的苇丛，而今沿着滨湖大道走很长的一段路，仅能见到几丛稀松的芦苇，一种莫名的缺憾在心中悄然蠕动。

儿时我常到太湖岸边玩耍，岸边翠绿的芦苇和挡浪柳树密密麻麻地扎根在湖岸边的乱石堆或淤泥之中，卫兵般履行着守护太湖堤岸的神圣职责，任狂风吹打，任浪涛拍击。

芦苇的一生朴实无华、从不索取但贡献累累。

春天，几近枯萎的芦根穿透寒冬残余的冰凌，悄悄地长出一缕缕嫩芽。春水抚动，芦芽由鹅黄色渐渐嫩绿起来。

小孩子们经常在河滩采摘几枝芦芽，抽剥掉内中的嫩芯，便是一枝精巧的芦笛。

用嘴轻轻一吹，发出一阵“呜——呜”的笛声，悠扬又缠绵。芦根可入味中药，幼时，父亲曾叫我拿着铁锹到河边挖掘芦根，洗净后炖汤，喝了可以清肺养胃。

盛夏时节，芦苇丛里则是一个非常热闹的世界，蜢蚱与螳螂，爬来窜去不停地觅食，鸟儿在苇枝上筑起小窝安然入栖，鱼虾们悠悠自得的在水草中穿荡，撞得苇枝微微摇晃。

晚间，萤火虫的小眼睛与天幕上的星星遥相闪烁，构成了一幅天上人间的夜思图。苇丛中的蝈蝈，则舒展歌喉尽情地唱给人们一阵阵催眠的小曲。

秋天，苇枝梢头开出一朵朵淡紫色的芦花，随风摇曳的芦花，波浪般地起伏着，筑起一道非常美丽的景观。而寒冬骄横地来临，芦苇滩头便变得萧杀冷漠。

霜雪让苇枝褪去了青衣，凛冽的寒风把苇花吹得漫空飞舞。苇枝枯黄了，肢体却更加坚韧起来。

农民们把芦苇齐根割下，用绳子绑扎成捆，然后搬回家中，等待日后派更多的用场。

可以说芦苇浑身是宝。端午时分，苇叶长得鲜嫩肥阔，村妇摘下用于包裹粽子，烧煮时清香扑鼻而来，苇叶还用于制作笠帽等雨具，为农人挡雨遮阳。

芦花的用处也不少，除了扎成苕帚以外，还可以制成芦花蒲鞋，穿在脚上暖和舒适。

儿时冬天的农闲季节，父亲把晒干的芦苇搬到院子里，剥去上面的杂叶，然后把芦秆碾成碎条，便熟练地编织成一张张长方形的芦席（又称芦菲）。

那时芦席的用处可多了，铺扎在农船的船舱顶上，即可为人们遮风挡雨。芦席还可用来搭建简易棚屋，存放各类物品。

养蚕用的蚕簾也用芦秆制成。当年，二伯伯在工具架上拴好绳子，一边熟练地编织，一边给围在旁边的小孩讲述有关农村养蚕和蚕花娘子的民间故事。

当时农村很是贫穷，在我的记忆中，蚕簾的用途除了蚕宝宝上簇之外，还充作邻居之间简易的隔离墙壁，沾满了乡村民俗味道与各家各户的昔时往事。

苇秆内的一层薄薄白膜，常常被人用作笛膜，贴于笛子上吹出悠扬的声音。而造纸厂用芦苇制作的纸张，则是纸张中的上品。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2016年11月8号，太湖溇港入选《第三批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希望芦苇也能在人们的细心呵护下，成为太湖岸边永恒的风景。

图片：视觉中国 新华社

作者：徐世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