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本不奇。绿豆芽、绿豆汤、绿豆糕乃至绿豆冰棍,都不是什么新鲜货。花上三五块钱,便能齐齐整整地抡上一圈,妥妥实现“绿豆自由”。
不奇也能称“奇”。鲁南豫东,苏皖北向,这片全时广袤也多时贫瘠的土地恰为绿豆布置下涅槃的奇幻道场。在这里,绿豆被碾粉成泥,泥与水交融成浆,浆经手艺人点化成胚,胚由日晒风吹蒸腾失水,天余而成色在黄绿之间、状如圆润铜钱、触而不觉干、拾起而形不散的绿豆面饼,便算是修成正果了。
面饼本是同一物,奈何土地广袤、各地风俗有异,便免不了名分一二。在不同地区,“绿豆干”“绿豆饼”的叫法纷至沓来,而在老家,人皆唤之“绿豆奇”。
绿豆奇,名就奇。为食材取个莫须有的名字,本就是令人蹙眉生怪的奇谈。
在老家,不知道“绿豆qí”的不多,能写得出“qí”字的更少。事实上,遍翻字典里的同音字,似乎也只有“棋”字因形状相近而勉强贴得上,但显然考证之路漫漫,共识难度满满。这点,只需逛逛菜场或者下下馆子,便可明了:
价牌或者菜单上,“齐”和“祺”有之,“脐”同“畦”也常见,更有商家直接标注拼音“qí”,乍看是“无知者无畏”的破罐子破摔,细想又觉得有“不知为不知”的耿直可爱。
纷争之中,于我心里,绿豆qí担当一个“奇”字倒是十分恰切。一如sá汤即便字音不同也担得起一个“飒”字。
绿豆奇,味更奇。作为取自淀粉的天然食材,味道自是嫁鸡随鸡,仿佛变色龙一般。懒人水汆则豆香四溢,家常清炒则葱香满怀,但要说称得上“奇”的,还得是干煸。
煸是美味的显学,炸是美味的底色。
起锅烧油至八成热,绿豆奇便可锅中洗澡。一阵噼里啪啦而后滋滋冒泡,及至色泽从黄绿之间到咖色略现,状态从水润到干爽,绿豆奇便可出浴。另起一锅,少许清油,入葱段、姜片、蒜瓣和双椒,待到“四味天王”灵魂出窍,便将出浴不久、乍干还湿的绿豆奇奉上,煸干最后一分水气,焦香甫出,脆拔即至,匀撒盐粒,奇味始成。
绿豆奇,消弭也奇。食材称不上金贵,做法算不得复杂,但近些年来做这道菜的馆子却明显少了许多。每次回家馋这口小菜多不可得,真是咄咄怪事。尤其是那些打着地方土菜招牌不改,装修越发精致陆续走上高端路线的馆子,似乎一个猛子扎入创新创意菜的渊薮——招牌板响了,招牌菜瘪了;价位上去了,乡味下来了。可惜!
倒是那些籍籍无名的苍蝇馆子,万古不辍地烹制这款佳肴,坚守着这块乡土味道的阵地。
也挺奇的。
作者:王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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