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风易俗，挑战不小，在快速变迁的乡土社会中更是如此。但越是这样，越需要各地相关部门始终锚准群众需求和工作实效，坚持实事求是，不搞形式主义，把有限精力多花在解决群众急难愁盼问题的“刀刃”上。

清明将至，江苏省南通市民政局、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禁止制造、销售封建迷信殡葬用品的通告》称：“全市范围内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制造、销售冥币纸钱、纸扎实物等封建迷信殡葬用品。”这在网上引发诸多争议和质疑，对此南通市民政局有关负责人回应：“老百姓有些议论，可能是没有吃透（文件）或者是我们没有解释明白”“我们是从市场行为强调禁止制造和销售，没有说（禁止）使用这个环节”。

此事发酵的几天时间内，关于冥币纸钱是否属于封建迷信用品、禁止制造销售是否合理等问题，已经有了大量讨论与分析。但在此之外，当地一面禁止制售纸钱、一面又说可以使用的矛盾背后，还有一些问题值得思考。

“清明祭扫各纷然”，作为中国重要传统节日之一，清明节祭祖扫墓是流传千百年的习俗，每到此时，人们往往通过上坟烧纸、献花植树等不同祭扫方式来缅怀先人，这本无可厚非。而南通之所以在此时发布通告禁止制售纸钱，按通告所说，是为了“摒弃丧葬陋俗、倡导文明祭祀、净化城市环境”。据称，当地有纸扎殡葬用品高达二层楼，烧起来不仅污染空气，也有火灾隐患。如果确有此事，那么出台举措倡导文明祭祀、推动移风易俗，也是当地相关管理部门应尽的职责，通告发了，接下来还要把其中的“硬措施”坚持落实下去。

然而，随后当地的回应却让人有些费解：“从市场行为强调禁止制造和销售，没有说（禁止）使用这个环节”。按理说，从制造、销售再到使用，是一个紧密衔接的市场链条，禁止制造和销售，就阻断了源头，自然无法再使用；而如果要使用，就离不开制造和销售环节。现在只禁止制造、销售，但可以使用，就好比切断上游水源、关上水龙头，却告诉群众说可以用水。这样的要求和解释，到底是希望达到什么效果？买不到又怎么使用？倘若在本市买得到，通告禁令岂不成了一纸空文？这种自相矛盾的要求不易理解和遵守是一方面，长此以往是否会透支政府的公信力？更何况，按照目标倒推，当地禁止制售纸钱，是希望推动移风易俗、倡导文明祭扫新风尚，但是不禁止使用，人们祭扫依然可以使用冥币纸钱，那么移风易俗又“移”在哪里？

也许有人说，移风易俗是一项长期工程，“没有说（禁止）使用”，是当地在决策执行过程中顺应民意作出的调整。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但越是像这样与群众生活息息相关、风俗习惯根深蒂固的事情，越需要在前期谋划时考虑周全，尽量保障决策与执行的一致性。

其实之所以这样前后矛盾，可能还有另一种原因，那就是当地在制定决策之初，就为达不到应有效果预留了空间，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工作做了，任务完成了，后续结果怎样，也许就不是首要考虑因素了。然而不考虑效果怎样、能否落地就发布通告禁令，是不是一种形式主义？不优先考虑事情能不能办成、群众需求能不能得到满足，而是先考虑怎样规避责任，是不是一种官僚主义？

倡导文明祭扫没问题，推进移风易俗更是好事，但关键是要科学地把工作做好，确保真正能“移”得了、“易”得了。一方面，要把精力花在摸清真实情况上，区分出哪些传统民俗需要传承弘扬、哪些可以暂时保留、哪些是“变味”“跑偏”亟须整治的，在此基础上把握好步调和尺度，做到精准引导。另一方面，要对政府的管理和服务职能以及行为边界有清醒认识，处理好“内”和“外”、“立”与“破”的关系。“风成于上，俗化于下”，移风易俗不可能单靠外部管理来实现，要激发民间活力，让群众更多地参与到决策制定、发布和执行中来，培育全社会的向善自觉和内生动力，还要坚持先立后破，积极为群众提供更多方便可行好接受的替代方案，循序渐进地实现预期目标。

移风易俗，挑战不小，在快速变迁的乡土社会中更是如此。但越是这样，越需要各地相关部门始终锚准群众需求和工作实效，坚持实事求是，不搞形式主义，把有限精力多花在解决群众急难愁盼问题的“刀刃”上。这正是南通禁止制售纸钱所带来的深刻警醒之一。

作者：李竟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