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的岁月》,韩明智著,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
作为曾在《解放军报》“长征副刊”从事多年编务工作的我,对于诗人、诗作还是很关注的。一天,一组来自家乡河北的诗作引起了我的注意。诗歌的作者叫韩明智。仔细翻看这些颇感亲切的诗作,其中一首《边疆的月色》吸引了我的目光。诗中写道:“边疆的月色是清冷的/围着火炉吃西瓜/才让月色多了一道/白里透红的风景……边疆的月色是炽热的/边境线上/闪烁着多少双冷峻如霜的眼睛/深沉的橄榄绿静如处子/却澎湃着似火的青春/边疆的明月无眠/为幸福照亮归程”。诗句虽不完美,却与“长征副刊”所倡导的雄浑质朴的军旅诗风颇为合拍,于是推荐给军报的编辑,不久之后,这首诗便在《解放军报》“长征副刊”发表出来。
就这样,我与韩明智有了编者与作者之间的交往。后来,我大致了解了他的工作经历。韩明智是一位忠实的文学爱好者,1985年从河北邢台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后,当过初中语文教师,也在县直机关工作过,还在3个乡(镇)任过乡(镇)长、党委书记。尤为难得的是,他有过3年援疆的经历,在新疆巴州任若羌县委副书记。这是一段难得的人生经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这样的边塞生活,一定鼓舞了他的创作,使他写出《边疆的月色》这样的诗作。再后来,他到邢台市政协工作。他告诉我:“到政协工作后,时间相对宽裕了一些,把文学又拾了起来,主要写一些现代诗和散文。”
“把文学又拾了起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这一“拾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不久前,他寄来厚厚一叠诗稿,说准备出版一本诗集,书名就叫《点亮的岁月》。捧读着诗稿,我仿佛一页页地翻动着诗人在岁月中闪亮的诗情,倾听着他的心跳和呼吸。在诗中,他写下业余创作的甘苦:“一缕月光入怀/瞬间/激扬了几十行文字/一首长诗呼之欲出”(《半首长诗》);他写下军人站岗执勤、守望边关的价值:“梦需要妆点/更需要守卫”(《守望》);他尽情地回忆着边疆生活在心灵刻下的印记:“新疆的酒是用乡情酿的……每一场都能喝成演唱会/每一场都能喝成音乐会/每一场都能喝成歌舞会”(《新疆的酒》)。
如果说边疆的生活充盈着壮美的旋律,那么对故乡的追忆则充满了温暖和温情。在诗人眼中,干农活也充满了诗意:“爷爷耕出来的是整齐有致的/诗行……诗文原来是大地上长出来的/后来/我也变成了爷爷一样的诗人”(《干农活·耕地》);在诗人对母亲的描绘中,阳光也有了味道:“阳光是母亲的最爱/那些阳光的味道在棉花里深藏”(《老粗布》);在对童年煤油灯的回味中,诗人捕捉到生活的哲理:“心中的灯不亮/白昼也是黑夜”(《煤油灯》);有了真情,方有这样的奇思:“我多么期盼/把所有的压岁钱都给了您/您能再发给我们/年复一年/年复一年”(《压岁钱》);有了深沉的爱,也自然会有深沉的诗句:“孩子力量多大/也大不过老娘的肩膀/七十岁能扛起百十斤的小麦/还扛起了红红火火的四世同堂”(《老娘》)。
细述了乡情和乡愁之后,诗人向人们展示了心灵的诗意。“嫩柳染春/小桃才数点/一枝满怀心事的红杏/正在酝酿那首千古名诗”(《初春窗外》);“岁月不饶人/我也从未饶过岁月”(《岁月遐想》)……这些如珠玑般的诗句,都会让人眼前一亮。
我从诗人的诗作中采撷出这些闪亮的诗句,是为了说明一个道理:诗贵情真。有了真挚的情感,自会有奇妙的诗句。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有《情采》一章,提出“为情而造文”的主张。“为情造文”的作品以《诗经》中“国风”和“大小雅”为代表,把情感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与后世“为文而造情”的骈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韩明智的诗作,是情与真的唱和,是善与美的交响——这些特色,使得这位质朴的诗人在回味与追忆中完成了对故乡、他乡与亲情的深情书写。
诗歌是照耀人生的火炬。火炬是明亮的,要求诗人不仅仅有情感,还要有艺术的功力。《点亮的岁月》在诗艺上的可贵之处在于,诗人把丰沛饱满的思想情感沉浸在想象的世界里,纵横驰骋,“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同时,诗人也在有意识地把握着诗歌的节奏,在铿锵高歌之时,没有忘记低沉的咏叹。诗人在诗集的后记中写道:“我也食人间烟火,也有七情六欲。我觉得,人之所以是高级动物,在于克制,在于比较,在于谋划,在于抗争,更在于追求人间大爱!”我觉得,这是一种奔波之中的歇脚,而这种克制、比较、谋划,让诗歌拥有了思考的力量。“日复一日/踩出自己的诗三百/春花 夏风 秋月 冬雪/如约而至”(《日历》)。诗人正是试图用诗歌去构建一种新的人生“日历”,用行走去创造更加丰盈的人生。“期许总在心里/岁月有情/为伊消得人憔悴/脚步层层叠加/收获/在行走中芬芳”(《日历》)——这就是诗歌的力量,归根结底是热爱的力量。
“夜晚就浓缩在一间书屋/灯光微弱/却很容易把过去点亮……”这首《点亮的岁月》,让我们读懂了精神生活的价值和力量。有诗相伴的岁月,是明亮而温暖的。期待能够读到诗人更多优美的诗作。
图为诗人韩明智
作者:刘笑伟 (作者系中国作协军事文学委员会副主任、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