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为邦本,本固邦宁。中国是有着悠久农业历史与珍贵农业遗产的文明古国,也是一个历久弥新走向现代化的发展中国家。党的二十大明确提出“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战略,当前我国正值“农业大国”向“农业强国”转变的历史新时期,习近平总书记深入阐释了“强国”与“强农”的辩证关系,特别强调“强国必先强农,农强方能国强”。2024年中央一号文件强调:“推动农耕文明和现代文明要素有机结合,书写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乡村篇。”农业文化遗产作为中华农耕文明的活化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保护传承好,必将为加快建设中国特色农业强国注入新的动力。
一、粮安天下,农业文化遗产保护助力粮食安全
立足人多地少的资源禀赋国情,要端稳“中国饭碗”,进一步保障粮食安全,种业是关键因素,农业技术是重要途径,多元食物供给体系是韧性调剂手段。
农业文化遗产的核心对象是经历千百年自然演变和人为选择而形成的传统作物和传统畜禽,动植物品种通过代际繁殖来传种接接代,从而积累出庞大的且具有优秀抗病抗逆性状的种质资源库,是保障粮食安全和重要农产品供给的战略性资源。农业遗产地具有丰富的种质资源,如内蒙古敖汉旱作农业系统传统旱作品种218个;河北涉县旱作梯田系统核心区王金庄村保存传统农家品种171个;云南红河哈尼梯田水稻品种有近200个。在袁隆平院士育成中国第一个强优势杂交水稻的过程中,先民驯养的多种栽种水稻与野生稻“野败”的结合起到了关键基因组合作用。农业强国建设必须要依托农业文化遗产中丰富的种质资源,古为今用、活态传承,把当家品种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从农业发展史来看,农时节气、土地利用、资源管理、农耕器具、农耕技术是体现传统农耕智慧的结晶,农耕技术的发展是解决粮食问题的重要途径,“藏粮于技”是粮食生产的必然选择。传统农耕技术具有生态性、差异性、高效性的优良传统,其中轮作复种的土地利用、精耕细作的田间管理的技术取向,都是针对资源缺乏的区域条件而采取的因地制宜、顺势而为的技术措施,其根本首先在于提高生产效率和作物产量来保障食物供给。依托传统农耕技术构建的复合种养系统具有相对“高产”的优势,先民则通过传统农耕智慧将干旱地、盐碱地、低洼山坡等“不宜农地”改造为“良田沃土”,不仅大大拓展了耕地面积,而且提高了土地利用效率。
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江苏兴化垛田传统农业系统鸟瞰
中国是世界人口第一大国,解决吃饭问题不能完全依靠有限的耕地。习近平总书记的大食物观理念是对粮食安全、食物安全内涵外延的不断深化和拓展,为推动农业现代化和提升食物供给韧性指明了方向。明清时期人口激增,人地矛盾增加,我们的先民因地制宜地引种栽培美洲作物,早已给出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东南西北,各有风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答案。农业文化遗产中蕴含着多元饮食文化的基因能够满足人民对于食物多样化、营养化、健康化的需求,健全多元食物供给体系,有利于树立和践行大食物观,构建多元食物供给体系。
二、巧循自然,依托农业文化遗产促进生态宜居
生态宜居是乡村的幸福所在、魅力所系、永续所基,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农业强国的重要表征。生态宜居不仅是搞好绿化,更要全力打造“生态、生产、生活”融合统一。农业文化遗产作为生物、技术、文化、景观的复合生态系统,在建设农业强国中处理人与生态、人与产业、人与乡村问题具有已被历史证明的独到农耕智慧。
农民的核心问题是土地问题,土地是农民和农业的命脉所在。“土地”不仅是耕地,更是农民生产生活中的一切自然环境。在人与生态方面,中华先民将山水林田湖草沙等视为生命有机体,聚族而居、家国同构、互利共生,实现了人与自然长期和合共生的永续发展。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广西龙胜龙脊梯田”中的体现的“天人合一、因地制宜”“山水相依、万物并育”的构造,巧妙地化解了“人-山-田-物”问题,成为我国南方山地农业之典范。
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地:广西龙胜龙脊梯田的古村寨
产业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重中之重,不可图一时之处,要立足长远,久久为功。现代农业的模式单一、过量施用化肥、农药、除草剂、生长素而产生的生态环境问题、食物品质问题、农业面源污染问题亟待解决。中国农耕文明孕育出无数丰富生物多样性的传统农业系统,将资源集约利用、水土保持、病虫草害控制、养分循环、生物多样性保护、气候调节与适应等传统知识体系创新传承,不断维护并改善这些农业系统,至今仍保留着旺盛的生产功能。如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浙江仙居杨梅栽培生态系统”中的“梅-茶-鸡-蜂”复合种养的生态系统,保护山林系统的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平衡,保留有相应的特色生产方式,被当地农民普遍掌握和持续应用。这种物种间彼此依存、共同演化、互相作用的关系,成为复原力和可持续发展的基础。
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浙江仙居古杨梅复合种养系统所见的“梅·茶·鸡·蜂”
生态宜居不仅仅是人与自然生态和谐共处、农业可持续发展,更凸显了“人与乡村”社会系统维度的有序与优化。乡村问题的核心在于“人”,依托传统乡土文化中的“乡愁”“传承”,能够唤醒年轻人对乡村的情感“共鸣”。依托“农业文化遗产”的金字招牌,链接优势资源,吸引年轻人投身乡村创业,发展成对乡村振兴事业的“共情”。此外,农业活动与传统节日、饮食习惯也密切相关,形成了独特的文化认同和凝聚力,这对于乡村振兴中的文化自信至关重要。传统乡村社会治理强调“情礼法”,注重发挥村规民约、家教家风的自治、德治与法治的多重作用,加强乡村教育引导,开展丰富多彩的乡村文化活动,有助推进现代乡村治理方式和治理手段的转变,探索建立乡村治理高效模式,进一步推动和美乡村建设。
三、以特为先,深挖农遗土特产提升全球竞争力
农业强国建设,土特产是因地制宜推进乡村振兴、提升农业竞争力的重要抓手。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各地推动产业振兴,要把‘土特产’这3个字琢磨透。”深入挖掘农遗资源,创造性转化为特色产品和服务,“农遗+土特产”大有可为,将成为农业、农村发展的动力之源。
“‘土’讲的是基于一方水土,开发乡土资源。”广袤的农村流传着历史悠久、内涵丰富、种类繁多的农业文化遗产,是重要的乡土资源,是土特产的资源宝库。传承千年的方志物产与诗词曲赋中就有许多关于地方特色产品的记载。苏轼的《惠州一绝》中“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体现了枇杷、杨梅、荔枝是岭南地区的特色水果产品。“莫道农家无宝玉,遍地黄花是金针。”古语中晋北农家的“宝玉”黄花菜也成为如今当地农民的“致富之花”。一方水土一方味,《凉州词》中的西域葡萄、《渔歌子》中的江南鳜鱼都是不同自然禀赋下孕育出的特色各异的地方农产品。
“‘特’指的是突出地域特点,体现当地风情。”纵观全球农业强国,美国的大豆、玉米、棉花约占全球市场的三分之一,荷兰的花卉、丹麦的生猪、法国葡萄酒都已形成品牌效应。2024年中央1号文件“鼓励各地大力发展特色产业,支持打造乡土特色品牌”。依托农业文化遗产赋能农产品区域特色价值,打造“农遗+土特产”特色农业品牌是提升全球知名度和影响力的重要途径。今年农业农村部一号文件首次提出“实施‘农遗良品’培育计划”,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中云南漾濞核桃、宁夏盐池滩羊、安徽休宁泉水鱼等都是独特历史文化底蕴和自然生产条件下孕育出的“农遗良品”。以此资源优势建设地理标志区域品牌,可有效提升土特产附加值,将形成“我有他无”的稀缺性全球农业竞争力。
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休宁山泉流水养鱼系统所见的泉水鱼
“‘产’所重在于建成产业、形成集群。”农业文化遗产具有拓宽农业多种功能和挖掘乡村多元价值的重要作用,要坚持农业文化遗产和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来提升全球竞争力。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中的安徽铜陵白姜年总产量已达1万吨,并开发出糖醋姜、酱汁姜、糖冰姜等80余种加工产品衍生产业链,年综合产值约10亿元,成为一张亮丽的中国名片,引领带动地方特色产业发展和农民农村共同富裕。农业文化遗产中的自然景观、人文历史资源对于发展生态旅游、休闲观光、民俗文化等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云南红河“山岭雕刻梯田”、江苏兴化“万亩垛田花海”等吸引各地游客络绎不绝。福建福州茉莉花与茶文化系统中的“三茶六礼”,江西万年稻作文化系统中的“稻作习俗”、江苏吴江系统的“鸭文化”等都是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将农事节庆、饮食文化与知识教育和乡村旅游结合,促进产业融合,是近年来农业遗产地深入挖掘传承、创新利用特色资源的大势所趋。通过将农遗价值全面融入农业强国各领域,让中国农业有文化、有活力、有奔头。
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江苏高邮湖泊湿地农业系统的“鸭”文化
综上,中国传统农业博大精深,遗产并非落后的代名词。相反,农业文化遗产中所蕴含的农耕智慧与实践经验是千百年来传承的“先进科技”,是融经济、生态、文化、景观于一体的“活态”遗产。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把我国农耕文明优秀遗产和现代文明要素结合起来,赋予新的时代内涵,让我国历史悠久的农耕文明在新时代展现其魅力和风采。”在当前遗产热的鼓舞和带动下,如果我们能立足我国博大精深的农业文化,更加深入挖掘其多重价值,古为今用、择善而从,农业文化遗产必将成为农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驱动力与新质生产力,届时我们的粮食安全、生态宜居、产业兴旺等也有了重要抓手,农业强国建设也就指日可待了。
作者:杨源禾 徐驰 卢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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